“早飯在院子的石凳上，我出去了！”寒無夜睜開眼，就看到千若雲把兩碗粥放在桌上，轉身離去的背影。

看不見她的表情，但碗撞擊桌面的聲音暴露了她的情緒。寒無夜知道他生氣了，如果不是他們，就不會連累他家房子被燒，他生病的娘被困火裏。

寒無夜枕著手沈思片刻，坐起身推了一把還在酣睡的方小七道：“起來，吃飯了！”

方小七聞聲一躍而起，正好踩在寒無夜的斷腿上，寒無夜忍不住罵道：“方小七，你故意的！”

方小七嬉皮笑臉湊過來道：“反正你既不打算吃藥也不打算好，我踩你的腿不是正好在幫你嗎，不用謝我！”說完跳下床，寒無夜右腿勾住他往回拖，左手一拳朝他腦門打去。

方小七躲過一拳，用手肘撞他前胸，寒無夜從床上躍起，一個掃腿踹在他臉上。

方小七不可思議地捂著臉道：“寒無夜，你居然打到我了，你是怎麽做到的？”

寒無夜起身，冷冷道：“我被你打了一年，難道就該一直被你打嗎？之前是不想和你計較，從今天開始，我要一拳一腳的收回。”

方小七以為他在開玩笑，哈哈笑道：“是嗎？你個廢物還想打我，剛才是我頭暈沒提防你，你等著，吃了飯，咱們到後山好好打一架。”

寒無夜彈了彈衣服上的灰道：“我沒空跟你打架。”

方小七指著窗外石桌上的兩碗粥挑釁道：“有本事咱們打個賭，要是你打贏了我兩碗粥就是你的，要是你輸了，你今天就餓肚子。”

寒無夜盯著窗外被燒得焦黑一片的廚房問：“當真？”

“說話不算數的是小狗！”

“好！”寒無夜拿了根發帶把頭發束起來，說道：“小七，打些水來我先洗把臉。”

方小七道：“洗什麽臉，後面林子有個山泉，等我們打完架直接到那裏洗澡。”

兩人拿了換洗衣服一起往林子走。

通往山泉的路很幽靜，如果不是方小七帶路，寒無夜還真看不出這密不透風的樹林後面竟然別有洞天。幾塊半人高的假山疊在一起，中間只留了一條曲曲折折半人寬的縫，走了大約半裏路又是一片桃林，不過總算能聽到水響，寒無夜對他豎了個大拇指道：“真有你的，這麽隱蔽的地方是怎麽找到的？”

方小七呵呵一笑，說道：“當然是悄悄跟蹤那小子才發現這個妙處的。”

“你偷看他洗澡？”寒無夜一巴掌打在他後腦勺上。

方小七被他打得莫名其妙，捂著頭道：“看他洗澡咋啦？他能看我睡覺我就不能看他洗澡？”

寒無夜道：“不行！”

“為什麽？我看他一下他又不會死！再說我也不是那麽無聊的人，昨天跟蹤他到這裏我就先回去了，早知道我就留下來，白白錯過了看他洗澡的機會！”

寒無夜大怒，一把抓住方小七的衣領，把他抵在樹上，方小七被他抓住，掙脫不開，就朝他斷腿踢去。本想著那力道能讓寒無夜的腿斷兩回，誰知竟然踢了個空，連寒無夜的衣角都沒碰到。

方小七這一年來欺寒無夜失去修為，不把他放在眼裏，有事沒事就扁他一頓，沒想到今天幾次三番失手，越發拼了全力和他打鬥。只是無論他用拳腳功夫還是用陣法都抓不到寒無夜的人，打到後面終於生出畏懼，正要轉身，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從他身後冒出，一掌拍在他肩上，方小七當即嚇得跪倒在地哭喊道：“無夜哥哥饒命！小七知錯了！”

他不傻，寒無夜只是小小給他了一個教訓，如果寒無夜真想對付他，剛剛那輕輕一拍就能將他的頭拍稀爛。他沒想到寒無夜這麽快就恢覆了的仙力。

寒無夜收了手，坐在樹枝上，手裏把玩這一枝桃花，漫不經心道：“以後沒我的允許不許到這山泉洗澡。”

方小七雞啄米似的答應了，面對比他強大的人他不服不行。

寒無夜又道：“等我洗完澡，你去其他山林砍些樹回來。”

“哦，好的。”

“要上好的黃楊木，不要松柏。”

方小七面露難色，寒無夜看了他一眼，方小七連忙擠出一個笑容道：“沒問題，還有什麽吩咐，老大？”

寒無夜沒理他，一頭紮進山泉裏，過了好一會兒才從水底冒出來，吐了一口氣道：“好舒服！”

方小七見他背對著自己，悄悄對他後腦勺吐了吐舌頭，誰知寒無夜像是長了後眼似的，揚手彈起一串水珠，方小七駭然，拔腿就跑，那七顆水珠緊緊咬在方小七後背，嚇得他哇哇直叫，一不小心連滾帶爬掉入水中。

在他入水的瞬間，那七顆水珠恰好打在他的頭、背部和四肢，就像是七枚釘子將他死死釘在水中，讓他不能動彈。眼看就要沈入水裏，方小七哀嚎道：“無夜哥哥救救我！”

寒無夜眸色黯然，收了陣法。方小七鼻子嘴巴都嗆了水，在水裏劇烈咳嗽。

等緩過神，見寒無夜閉著眼仰躺在水中，小聲喊道：“老大！”

寒無夜不耐煩道：“有話快說！”

方小七有些尷尬道：“那個，我跟你道歉，之前對你不太友好…”

“我保證從今以後絕對聽話，再不惹老大生氣。老大，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，原諒我吧！我為我過去一年所犯下的錯誤向你表示最真誠的歉意。”

“老大，你打我吧！只要你覺得解氣，怎麽打都行，老大你不要對我不理不睬，嗚嗚嗚！”

“夠了，好吵！”寒無夜見他啰啰嗦嗦有完沒完，忍不住呵斥道。

方小七立刻噤聲，看他閉著眼搓澡，湊過去，討好地幫他搓背。

兩人洗完澡換上幹凈的衣服，寒無夜擡起食指，將地上兩人剛剛動手的痕跡抹去。方小七不解道：“老大，不過是幾個腳印，那家夥肯定不會註意到的。”

寒無夜警告道：“不許告訴他我們在這裏洗過澡，以後你另外找地方洗澡，這地方算是你的禁地了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他家後院有兩處比較近的水源，他既然舍近求遠找這種隱蔽的地方說明他不喜歡別人看他洗澡，要是讓他知道你來過，估計他以後就不會到這兒來了。”

“哦，好吧！那你呢？也不到這裏洗澡？”

“我當然以後都到這裏來洗澡，萬一有人不守規矩偷看，我還能幫忙驅趕。”

“餵，你是不是兄弟？自己和小郎君一起洗澡，還不讓我來，我告訴他去。”

“你敢！”寒無夜面色森寒，方小七一個哆嗦，他差點忘了寒無夜是什麽人，曾經的仙界實力大佬，光用眼神就能把他碾成渣。而他竟然不知死活欺負了他整整一年，現在想想就後悔的想抽自己。

“老大我錯了，你就當我剛才的話是個屁吧，老大，我去砍樹了！”說完方小七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。

寒無夜坐在山泉邊的大石頭上，望著波光粼粼的泉水，眼前浮現出那少年的俊臉。昨天聽他娘叫他若雲，這名字有點娘，不過，配他剛剛好。正想著，水中若雲的臉似乎更清晰了，不光有畫面還有動作，若雲回眸對他淺淺一笑，轉過身緩緩寬衣…

寒無夜渾身燥熱，捂著臉不敢睜眼，天啦，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對一個少年做起了白日夢，光是想一想他都覺得羞恥。

可是身體的反應卻很誠實，他現在不光是想他，還想和他一起洗澡。

寒無夜撲通一聲跳進水裏，讓自己滾燙的身體泡在冰涼的泉水中，他平生第一次因為一個人而慌亂。

他想留在那個叫若雲的少年身邊。

一開始賴上若雲也是因為恰好遇見的人是他，而不是別人。

他不在乎自己變成一堆爛泥，可是看到瘦小的若雲為了賺錢養活他們，每天都要到礦上去工作，他寢食難安。

因為遇到若雲，他開始改變。

想著不能成為若雲的累贅，就悄悄吃了原本抗拒了一年都不肯吃的九轉還魂丹，希望能快點好了幫他一把。

看到若雲的絕望和無助的樣子，寒無夜開始逼自己修煉，他想用最短的時間重新回到第九級，只因為不想再看到若雲無助的樣子。

他知道這種想法很荒謬，但就算是執迷，他也執迷不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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